夕月

       夜涼如水，她獨自坐在屋外，回想起以前在皇宮的時光，雖衣食無虞卻毫無自由，人們因她是公主，對她百般忍耐，表面上敬重，背地裡總說她任性妄為，偌大的皇宮，卻沒有一個了解她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她常常在想，如果那天沒有火燒宮殿，如果他沒有救了她，如果芊芊沒有代替她和親，如果沒認識巧兒，沒有愛上他，沒有臨安城的追隨，那麼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？

        ×　倘若不曾相遇　×

        「在想什麼？」

        順手拿起外褂披在她身上，這陣子她常發呆，若有所思的樣子，他走到她身旁，忍不住問。

        「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。」

        回首，勾起一抹淺笑，很快的目光又回到頂上星空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在想，如果你沒救了我，或許我已葬身火場，如果沒求皇上賜婚，或許我又會再度被迫和親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太清楚她那身為皇上的叔叔會如何處置她，若不是她向姨娘哀求，她的皇帝叔叔肯定是不會放過她這個政治籌碼。

        她一直都明白，公主的身分看似高貴，可說穿了仍是顆任人擺佈的棋子，還記得他和巧兒都曾說過她終日任性妄為飽食無憂，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？

        當時她只是一笑置之而去，沒人知道從出身皇族的那刻開始，她的人生早就失去了意義。

        「當時還好有到臨安城找你，要是留在皇宮大概就成了蒙軍的階下囚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笑，可那笑容卻笑得讓他心疼，林慕飛伸手一攬，將她摟進懷裡。

        想起那年嘉儀來到臨安城時說的話，他更是討厭起當時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 你怕我會拖累你嗎？

        離開宮的這些日子我到處找你，身上的金子、銀子用完了，偷不得搶不得，我只能去撿、去挖，去吃那些沒有人吃的、爛的、臭的、生了蟲子的…

        這些日子我都能熬過來，是因為我只想找到你…

        她費好大功夫才找到他，一雙手傷痕累累、粗糙不堪，後來還為了救他不惜色誘蒙軍，最後故意弄得灰頭土臉才得以脫身，她幫了他好多忙，陪他吃了好多苦，可他一開始竟因為她可能拖累大家而想把她送回宮。

        曾幾何時那不諳世事的公主，在不知不覺間成長了許多，而他…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懂她。

        過去他只覺得她蠻橫胡鬧，直到兩人因討伐元軍而四處奔波時他才了解，華美的宮殿禁錮了她的自由，公主的身分束縛她的行為，那些刁蠻的舉動是皇族光環下給她唯一的權利，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。

        王族與生俱來的傲氣讓她不願示弱，所有的委屈全部藏在她霸道的表面下，連眼淚也藏的讓他不易察覺，即使面對他和巧兒的指責她也倔強的不做辯解。

        嘉儀！我不是說過不要把巧兒牽扯進來，人各有志，妳為什麼就是不聽呢？

        既然妳明白他活在自己的執念裡，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的跟著他？

        倘若不曾相遇，倘若沒有她死心蹋地的追隨，或許就沒有今日的林慕飛。

        「都過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從前所留下的傷他沒有辦法抹滅，但他願意用餘生補滿她往後的每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 「是阿、都過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只是她還有點悵然罷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還有我陪妳阿。」